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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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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又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曾经有个妹妹。”
他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
“你和她很像，都一样倔强，能忍。”
“她生病的时候，我还在读医学院，什么都做不了，家里人…也放弃了。”
“她走的时候，很孤单。”
他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眼底深沉的痛楚却无法掩饰。
“我成为医生，或许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像她那样孤单地面对这一切。”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而坦诚：
“星星，我帮你，不单是因为你是我的病人，也不是因为同情。”
“是因为在我妹妹离开那天，我曾向自己发誓，如果以后再遇到像她一样在黑暗中独行的孩子，我一定会伸出手，绝不让她一个人。”
“所以，不要有负担。”
“这只是一个哥哥，对另一个倔强妹妹的私心。”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原本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善意。
只好笨拙地转移了话题。
“刚才在桥上，你拎着的盒子是什么？”
“哎呀，”他轻拍额头，“差点忘了。”
“星星，你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出病房。
十分钟后，端着一碗清汤面回来，面上卧着个饱满的煎蛋。
“本来买了生日蛋糕，可惜落在了天桥上。”
他调高床背，将面放在我面前的小桌板上。
“我们家乡过生日，都要吃一碗长寿面，寓意平安…。”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长寿这个词不太恰当，转而温和地说：“就当是一份心意。”
我眼眶一热，声音哽咽：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明明，连我爸妈都不记得…”
“病历上写着呢。”
他轻声解释，目光温暖，“许个愿吧。”
他的眼神诚恳，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让我恍惚间仿佛回到那些还有人记得我生日的年岁。
我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许完愿，他笑着说：
“尝尝看，可能没生日蛋糕好吃。”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绺面条送入口中。
面条很香、很软、很烫。
烫得我眼泪止不住滚落在碗里。
可奇怪的是，泪水中没有一丝苦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
我也埋着头吃面。
本该毫无食欲的我，竟把这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将空碗递还给他时，我露出这三世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李医生，谢谢你，面很好吃。”
他也笑了，嘴角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星星，生日快乐。”
他离开后，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月光从窗外洒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辉。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往昔的冰冷和孤寂。
骨髓里的疼痛被药物暂时封印，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
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细缝。
我抬起手，腕上还留着被李医生用力抓住时的淡红痕迹。
这痕迹会消失。
但那一刻传来的，不愿松开的温度，却真实地烙印在了皮肤深处。
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枕头里。
也许…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可以试着，再看一眼这个令人厌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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