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之行的最后一个清晨,楚凡在晨曦微露时独自醒来。他没有惊动这座仍在沉睡的城市,背上那个陪伴他走过万里路途、此刻已显得无比沉重的行囊,悄然出门,前往老虎滩海洋公园附近的一处僻静海岸。
他选择了一块面向东方、可以无障碍观看日出的礁石坐下,将行囊轻轻放在身边。海风带着黎明的寒意,吹动他的发梢衣角。天际线上,云层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边。
当太阳从海平面下跃然而出,将万道金光洒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时,楚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圆满。这晨光,与他启程时在漠河看到的星光,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一个冰冷而神秘,一个温暖而辉煌。
他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无比漫长的画卷:
·漠河的极光与“找北”的初心。
·嫩江、讷河的黑土炊烟与生命扎根的教诲。
·五大连池的熔岩与星球脉搏的震撼。
·大庆的油流与铁人精神的注入。
·鹤岗的收缩与底层生存的韧性。
·伊春的林海与生态责任的启蒙。
·延边的阿里郎与多元文化的洗礼。
·吉林市的雾凇与江城沉静的气度。
·四平的战火与英雄城市的沉重。
·辽源的转型与“织”出新路的智慧。
·通化的酒韵与山水历史的交融。
·……
·直至眼前这大连的碧海蓝天,浪漫与伤痕并存,开放与历史交织的终章。
他从漠河走到大连,从中国陆地的最北端走到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完成了一次身体与灵魂的双重长征。行囊里,那本地质时代的笔记本早已写满,伊春的年轮木片、草原的鹅卵石、辽源的硬石……这些来自东北大地不同角落的信物,沉甸甸地,不仅是重量,更是记忆。
海鸥在晨曦中鸣叫盘旋。他缓缓站起身,面向大海,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是向这片辽阔、深厚、多灾多难却又无比坚韧的黑土地致敬,是向一路上所有给予他温暖、智慧与力量的陌生人致敬,也是向那个毅然出发、并坚持走完全程的自己致敬。
他没有再从海边捡走任何一块石头或贝壳。他觉得,这片海,这整个东北的旅程,已经是他所能带走的最丰厚的全部。
他背起行囊,转身,最后一次融入这座城市的晨光中。他的步伐稳健,不再有旅人的匆忙,只有归人的从容与坚定。
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他在一家早点铺买了最后的海菜包子和小米粥,如同这一路上无数个平凡的早晨一样。这寻常的滋味,为他的壮游画上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句点。
站在大连站的月台上,回望这座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的海洋之城,他的心中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满满的感激与平静。
他最后一次翻开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在属于大连的最后一页,在之前所有的画作与文字之后,他只写下了一行字:
“我走过了东北,东北也走过了我。”
合上笔记本,将其郑重地放入行囊最深处。
他踏上了南归的列车。这一次,不是走向下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而是回家。
车轮启动,大连的海岸线、城市轮廓在窗外缓缓后退,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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