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娘子跟着丈夫日日起早贪黑,来往于市集、屠宰场之间,每日不是守着肉摊磨刀剁肉,便是往贵人府上送肉品,逢年过节生意更忙,屠宰场十来个伙计个个累得说不出来话。
她自己还得往返家中照顾久病的婆母和年纪尚小的儿女,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好容易说动抠搜的丈夫添了两个奴婢分担,这才喘了口气,婆母却熬不住了。
丈夫虽悭吝,却尤好脸面,掷下豪言,说只要她将母亲的丧事办得体面隆重,可不计钱数。
朱家娘子本想简简单单吊唁下葬,不必折腾那许多繁冗形式,乍听此言,两眼一黑,差点晕厥。
一听说黄记推出了省心套餐,简直就跟瞎子见了天光似的,价也不讲,马上付讫银钱,拿着套餐单子勾选起来。
婆母送葬那日,队伍迤逦,车乘众多,棺饰华丽,一应迎来送往的仪礼,亲疏规矩都有专人全程指点。
朱家人口不兴,本还担心送葬人少场面会不好看,黄记便主动提出可代为雇佣役夫,还说抬舆捧馔,吹拉弹唱,棺前撒纸,沿途举幡数十人,只需额外付上一点费用,便能全都雇了人来充场。
于是,前前后后筹备半月之久的一场丧事,朱家娘子除了掏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每个环节都有人提点,所有用到的器具她只需选定,自有人备好送到场,该怎么用,何时用,都不用她费心记。
婆母的葬礼办得堂皇铺张,全程操办下来,她这个主事的冢妇却像个来吊唁的宾客似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就连一向悭吝挑剔的丈夫都对黄记赞不绝口,逢人就夸。
黄记招牌就此打响。
黄店主答应给秦未雨分利之事也开始兑现,刨去成本费用,店中盈利三七分,每月一结。
月底结款时,秦未雨拿到手将近二十贯,沉甸甸的钱匣子捧在怀里,秦未雨嘴角的笑半天压不下去,一双狐狸眼莹光闪烁,连眼角的痣都灵动不少。
月盈便笑:“娘子这赚了钱喜滋滋的样子与阿郎每回满载归家时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主仆三人拿到利钱,正想同店主请辞,店外却进来个熟悉身影。
那是个极其落魄的中年男人,一身赀布灰袍,袖口衣角多处磨破脏污,脚上鞋履鞋面鞋底分家,堪堪趿在脚底,走路时啪嗒啪嗒作响,背脊佝偻,头发泛白,面容沧桑得几乎让秦未雨认不出原样。
“我与令堂曾是旧识,现今身上仅余银钱一贯二钱,求店主看在我与令堂的情分上赊借一副薄棺,让我儿体面下葬”
他径直往店主面前扑通一跪,像个罪人般伏地不起。
秦未雨微微一怔。
吴才叔家那个总是喜欢蹭阿照点心的小胖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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