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所有的治疗。
他拔掉输液管,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他只有一个地方要去。
墓地。
他跪在我和念念的墓前,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那两座冰冷的墓碑。
“婧婧,念念,哥来陪你们了。”
“哥也生病了,和你们一样的病。”
“哥终于可以,体会到你们当年的痛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把头抵在我的无字碑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和虚弱而不住地颤抖。
他开始咳血,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雪地,触目惊心。
剧痛撕扯着五脏六腑,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嘴角反而漾起一抹解脱的笑。
“婧婧,你看,哥的血也是红的。”
“哥不是冷血动物。”
“哥只是……瞎了眼,也瞎了心。”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金锁。
那块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本该属于念念的金锁。
他把它放在念念的墓碑前。
“念念,这是舅舅替你拿回来的,本该属于你。迟到了六年,对不起。”
然后,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被他用塑封袋小心保存着的纸。
那是我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他看着那张字条,眼泪又一次决堤。
“不,不是你的错。”
“是哥的错,全是哥的错。”
他没有烧掉信,而是把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婧婧,哥把公司卖了。所有的钱,我都以你和念念的名义,捐给了儿童疾病基金会。”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们。”
他靠在我的墓碑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也太痛了。
他想休息了。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十二月,海城就下起了第一场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银装。
墓园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寂静得只能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
岑昭靠在我的墓碑上,身体已经快要被大雪覆盖。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体温也在一点点流失。
在意识的最后,他仿佛陷入了一个幻觉。
他看到了我。
还是五年前的样子,我抱着小小的念念,站在雪地里,对他笑。
“哥。”我轻声叫他。
“婧婧……”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哥,我们回家吧。”我说。
“好……回家……”
他喃喃地应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安详的笑容。
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已经失去了温度的金锁。
第二天,墓园的管理员发现了他。
他已经彻底僵硬,身体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那两座孤零零的坟墓,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终究,还是用这种方式,留在了我们的身边。
只是,这迟来的陪伴,对逝去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风雪依旧,埋葬了所有的罪恶、悔恨与爱。
只留下三座冰冷的墓碑,在寂静的山坡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
从此,生死相隔,再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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