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轩内,兰草幽香。柳如烟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边,指尖捏着那枚素色香囊。香囊针脚细密,用料普通,但内里药材的配伍却透着一股巧思,绝非寻常宫女所能及。那枚藏在夹层里的玉平安扣,质地温润,虽不贵重,却带着旧物的气息,显然是主人贴身之物。
“静心苑的风雨……云拂,记下了。”
碧荷转述的这句话,此刻仿佛还在柳如烟耳边回响。她轻轻摩挲着香囊,眸光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掠过万千思量。
云拂此举,大大出乎柳如烟的意料。在她看来,一个被打入地牢、又被强行灌药逼孕的女子,本该意志崩溃,或苦苦哀求,或彻底麻木。但云拂没有。她甚至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依然能敏锐地察觉到静心苑的危机,并能以如此隐晦却精准的方式,传递出答谢与联盟的信号。
这份在极端压力下依旧保持的清醒、冷静和行动力,让柳如烟不得不重新评估云拂的价值。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可以用来制衡世子妃的棋子,而是一个拥有惊人韧性和潜力的……合作者?或者说,一个危险的盟友。
与云拂结盟,风险极大。世子如今对云拂的态度,近乎偏执的占有与驯服,任何试图帮助云拂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必将引来雷霆之怒。柳如烟有儿子承睿要保护,有家族要维系,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风险往往与收益并存。世子对云拂的“特殊”,本身就说明问题。若云拂能熬过此劫,未来未必没有翻身之日。此刻雪中送炭,远比日后锦上添花的情分要重得多。一个铭记恩情、且有能力的云拂,将来或许能成为她和承睿强大的助力。尤其是在世子妃虎视眈眈、后院格局未稳的情况下。
柳如烟将香囊收入一个不起眼的妆奁底层。她没有写下任何回信,也没有再让碧荷去传递消息。任何实质性的往来,在眼下都过于危险。
但她对碧荷吩咐了下去:“静心苑那边,让底下人看着点,莫要让张嬷嬷做得太过火,闹出人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这是一道模糊却有效的指令。它不直接保护云坠母子,而是以“避免麻烦”为由,限制世子妃手下人的恶行,为云坠母子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这既是对云拂“记下了”的回应,也是一种谨慎的、不留把柄的庇护。
同时,她更加留意西苑的动静,通过太医请脉的回报、物资发放的细节等渠道,默默关注着云拂的状况。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等待云拂展现出更多值得她加大投资的价值。
柳如烟走到摇篮边,看着儿子承睿恬静的睡颜,眼神温柔而坚定。在这吃人的后院里,她必须像最耐心的猎手,谨慎地选择盟友,精准地投放资源。云拂是一步险棋,但或许,也是一步能带来意外惊喜的棋。
她不会主动去推动什么,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已。她只会像一棵静默的树,在风雨来临时,为值得庇护的人,提供有限的荫蔽。至于云拂能否抓住这丝荫蔽,熬过寒冬,生出新的枝芽,就要看她自已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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