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灼刚刚盘腿在榻上坐好,鼓点响起,整个梨园都变得安静起来。
雕花的木梁上悬着两盏描金红纱灯,昏黄的光正透过纱面照亮戏台。
恰有风过,台口两侧的立柱缠着的暗红绸布轻轻摆动,二月红就在这天地作陪,万众瞩目下踩着鼓点从侧幕走了出来。
今日第一曲,是他最拿手,也是大家最爱听的《霸王别姬》。
一身鱼鳞甲用平金密密绣着,随着台步轻轻颤动,光彩夺目。
脸上的妆化得极讲究,眉峰挑得入鬓,眼尾扫着金红的晕,花衫的扮相透出眼角眉梢的柔意,又带着英气和强硬。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第一句刚出口,台下懂得门道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打着鼓点。
那嗓音像是浸在温酒里泡过,初听温润,再品却带着金石般的韧劲。
他抬手按剑,发尾在空中划出弧线,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叮地一响,恰好落在唱腔的拖腔里,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韵致。
唱到虞姬舞剑那一段,他的身段愈发利落。
旋转时甲片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与胡琴的调子缠在一起,竟生出几分悲壮来。
忽然一个亮相,他作龙行刺参式,眼神里翻涌着赴死的决绝,鬓角的珍珠串子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增添了几分急迫。
让人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揪心起来。
无灼侧身趴在窗口上看,眉心也不自觉的跟着紧皱。
不仅是为那虞姬,也是为了虞姬内里的二月红。
“诶,小狗,你看。”解九扇着扇子四处看着,就看到了对面包间里伸出来的粉色头顶,像一颗蓬松的小水母。
“啧,你能不能好好看戏。还有,别叫我小狗。”一旁被他拿扇子杵的无老狗烦躁不已,二月红的场一票难求,今日难得借着他的生辰可以看个痛快。
这个不爱看戏的人还非要打扰他,真是讨厌。
“哎呀,你看看嘛。要是想看戏,日后我再请你。”解九坚持不懈。
无老狗被烦的不行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就是二月红的弟弟?”
他挑眉仔细打量了一番。
恰好无灼侧着脸换了个姿势,耳朵上莹润的光泽一闪而过。
因着二月红唱戏也会戴耳环耳坠,无老狗他们倒是对无灼也有耳洞感到很平常。
“二月红还真是如珠似宝的疼着啊。”解九拿起扇子遮着下半张脸感叹道。
那少年浑身上下的东西无一不价值连城。
“人家有弟弟,乐意疼着,你不爱看戏就上一边玩去。”无老狗收回视线接道。
反正一会二月红肯定要在宴会上给他们介绍,这会还是趁着难得的机会赶紧看戏吧。
尤其是旁边这个崇洋媚外的家伙,不要打扰他。
无老狗暗自腹诽瞥了解九一眼。
“嘿你个老狗,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讲话了。”
无老狗也不怵他,他们两个关系向来都好,这种小玩笑无伤大雅。
“我可年岁比你大,按道理来说你该叫我哥哥才是。”
“我怎不知,老爹还给我生了一个哥哥。”
无老狗不再接他的茬,台上的虞姬还在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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